台灣生殖醫學會

從第一個試管嬰兒到10000個

作者：曾啟瑞教授

張主任永別了！

2021年九月24日上午九時，陳樹基主任和我在王鵬惠部主任的陪同下，共同探望過去北榮老同事張昇平主任（趙湘台無法聯絡上）當時他已經從ICU剛轉到腎臟科病房，淑滿嫂及兩個美國回來的兒子都隨侍在側，那天雖然vital sign穩定，但是已經插管，在昏迷狀態中對聲音仍有反應。我們過去曾經為台灣第一個試管嬰兒的誕生，披星戴月，共同努力過。我和阿基也都了解這是最後一次向老友告別的時刻，有感傷也有回憶，畢竟物換星移，過去在北榮的一小步，如今台灣的生殖科技已經在各地蓬勃發展，張昇平主任安息吧......

上週陳明哲理事長囑我寫一篇紀念文章，我想也一併在此文內寫下台灣第一個試管嬰兒過程的歷史紀錄。

1983年我完成哈佛大學及Brigham and Women’s Hospital留學及工作已三年，期間曾經與張明覺(MC Chang)博士學習小鼠的體外受精，也到美國試管嬰兒的發源地Norfolk Virginia 實際參與Howard Jones的IVF的講習會。1983年暑假，我寫信給當時的榮總院長鄒濟勳，信中表達有能力創造台灣第一個試管嬰兒。那時鄒院長的女兒也在哈佛大學進修。不久之後我接到了榮總婦產部吳香達主任的電話邀請我回台參與試管嬰兒的計劃。

十月開始在榮總上班，榮總也隨即成立試管嬰兒小組，重要成員除了鄒濟勳院長，吳香達主任還包括當年九月自美南加大（USC）師承Roger Lobo及Richard Marrs進修回國的家庭計劃科張昇平主任、自法返國在巴黎Antoine Becker’s 醫院跟隨Rene Frydman 及Jacgues Testart 學習的陳樹基醫師，陽明大學的準博士趙湘台醫師及核子醫學部主任葉鑫華。此外劉國鈞教授設立之精子銀行、超音波的洪正修醫師、技術師舒麗萍，實驗室技術師歐陽杏如也都參與此項計劃。開始由我負責實驗室的設置及半年艱困的動物實驗，包括人類精蟲對倉鼠卵的穿透力試驗及小白鼠胚胎在培養養液的存活率。常常晚上要到動物房給小白鼠打針，回到宿舍都已經是半夜了。

最早我們使用楊勉力教授羊水實驗室的培養箱，後來添購了陳樹基醫師建議的法國培養箱。當時的培養液是必須自己調配，但必須調控P H值及正確的滲透壓。後來則使用和美國諾福克Howard Jones他們一樣的Ham’s F-10。1984年4月，小組認為時機已成熟，開始將「試管嬰兒」用於臨床治療，國內代理排卵藥物H MG的代理商林文毅知道北榮有此雄心，免費贊助300支HMG供運用。在此期間美國的試管嬰兒專家「陳維多」也給了許多胚胎培養的寶貴意見。核醫科的樓成美則每日定時在下班前給我們用核醫檢驗的E2及LH的報告，以便決定是否要緊急取卵。

3個月後1984年7月，30歲的婦人張淑惠因為七年不孕到北榮求診，由張昇平醫師替她取卵，取出的三個卵子和張淑惠先生（陸軍中校當時在外島服役）的冷凍精子在體外受精，48小時後由曾啟瑞在實驗室成功培養出的兩個胚胎，一個分裂成四個細胞另外一個只有二個細胞。在此之前榮總已經經歷了30幾例的失敗。成功分裂的胚胎由曾啟瑞協助張昇平植入病患體內。

1984年8月張淑惠懷孕成功的消息曝光，張昇平主任開始安排病患的治療都在他的宿舍進行。同時期在他家中招待許多媒體記者，經營媒體關係。

1985年4月16日張小弟在北榮由吳香達及張主任經由剖腹產方式出生，之後認張昇平為乾爹，從此張昇平也要求病患對外聯絡的窗口一律只能透過他。張小弟成年後身高172公分，後來他在台大就讀動物系研究所，現於一家生技公司的醫療產業單位工作，有兩個孩子。北榮曾於他20歲25歲和28歲時為他舉行慶生會。

榮總看到曾啟瑞在實驗室的努力，於試管嬰兒誕生後半年，即1985年11月醫師節頒發“臨床工作特優獎”給他。

由於榮總此一劃時代的創舉，吳香達及張昇平先後擔任婦產科醫學會理事長。曾啟瑞在1990回到母校北醫、陳樹基隔年應邀到國泰醫院擔任生殖醫學中心主任。

我信守了38年前對鄒院長的承諾，和榮總團隊一起開創台灣生殖醫學的新頁，感謝當年張昇平主任及核心四人小組的參與，過程瑕不掩瑜，才能從創造第一個試管嬰兒，普及到每年台灣有10,000名以上試管嬰兒出生，圓滿了無數家庭的幸福。